李女士对于儿子明明的情况有这样的描述:在过去的8个月里,他曾经离家出走,我完全无法掌控他的行为。他沉迷于网络游戏,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在玩。如果他没钱玩,他会从家里偷钱,最近一次他拿走了30元。明明几乎从来没有放学后直接回家过,他从学校回到家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只好要求家附近的商店不要让他逗留,但是这样,他离我越来越远。

从幼儿园到现在,明明的成绩一直很好。根据老师的说法,明明最近表现很差,既不努力求学又常闹班上的同学,也不照规定完成家庭作业。他没有把记载他在学校中问题行为的联络本带回家,有时没有将联络本交给家长签字。老师进一步指出,一方面明明表现得非常聪明且具有很好的社交技巧,也相当能干;另一方面他又表现得相当具有操纵性,老师填写的儿童行为量表(TRS)的结果显示,明明在焦躁不安、好动、害怕、引起他人注意焦虑等项目的得分都很高。因此,老师认为明明至少有悲伤及对于批评过度敏感的问题。

明明的家庭状况比较复杂,包括生母、继父，弟弟(生母与继父所生,刚2岁)、大姨婆(祖母的姐姐,祖母过世后,将8岁大的母亲手带大)以及明明。明明的母亲和生父是在母亲高中时认识的,当时家人就认为他的经济状况较差。即使女方监护人(大姨婆)强烈反对,最后他们还是结了婚。明明在他们结婚后第二年出生,出生后的发展状况均与一般人相同。但是父母亲的关系,随着父亲酗酒而变得越来越槽糕。明明的母亲描述说:“我原以为他是个很棒的人,但是他却让自己变成一个大傻瓜,起初他拿家用的钱去买酒,然后就开始打我。在明明4岁大的时候,我和他离婚了,从此明明就再也没有看到他的父亲了。”明明的母亲与继父都具有高中学历,且自学了大专课程,他们都是企业里的中层管理人员。在明明6岁那年他们开始住在一起,并在弟弟出生前不久结婚。起初,明明和继父相处得还不错,但后来变得形同陌路了,继父逐渐也对与明明相关的事越来越冷淡。对于母亲与明明之间的关系,李女士是这样描述的:“我认为我和明明的关系很好,但是在我小儿子出生后,我们的关系就日益下滑,而现在我对他真的非常生气,气到我一点也不想提到他。”在过去的一年中,可能由于一些压力事件的关系,继父加入了一支足球队,每周六下午都会去指导这支球队,而继父对于足球的热爱,使得他与明明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第一次见面,治疗师与父母谈话,明明在一边画图,图画的内容是传统而身强力壮的勇士。随后,当他和治疗师独处时,他注意到了娃娃屋,并谈论关于每一个娃娃的动作和想法。当他被直接问到一些目前的问题时,他会立即回答。

在会谈中,治疗师了解到,明明觉得他被“总是非常忙碌”的父母亲遗弃了,他确信治疗师将“协助父母将他扔掉”。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对弟弟表现出恨意反倒是很乐意协助母亲照顾弟弟。悲伤是他最主要的情绪之一。在语言理解与表现方面,与其年龄的认知功能相当。当问到关于生父的记忆时,明明在要求治疗师保守秘密的前提下,说出他的症状出现前个月,他看到生父从他家附近走过,他还说:“他并没有看到我,但是我看到他了。”这成了秘密,因为“我妈妈恨他,而且姨婆说,她再也不要听到爸爸的名字

案例分析

本案例采用了结构式短程游戏治疗。这种治疗是一种融合体,它整合了科隆和埃里克森提出的心理动力学取向的游戏会谈技巧以及认知行为取向的治疗模式。在儿童的短程治疗中,詹姆斯·曼主张12次治疗,经历部分重叠且循序渐进的三个阶段。在治疗初期,治疗师会有计划地与个案培养治疗性的信任关系(建立同盟),以及与父母的同盟关系。为儿童提供一个同理的环境,在此气氛中与儿童一同探讨核心主题,使其痛苦的情感得以释放。在问题处理阶段,儿童将更深刻地体验到矛盾的感受,面对无可避免的不完美和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矛盾,当然这个阶段将随时围绕悲伤和焦虑等负性主题进行,会遇到各种阻抗,儿童会毫不保留地表现出他的沮丧、失望等负面情绪。这时治疗师的基本角色就是要吸收儿童的愤怒、悲伤等负面情感,将其重新导向与重新组合,一直追踪到核心冲突。这时各种情感转移都可能出现,因此这也是治疗师与当事人以及父母关系的一种考验,如果不能很好地处理,任何的突发事件都可能在一瞬间打断已建立好的治疗关系,使治疗在不完全与不成熟的情况下终止。治疗结束阶段,如其他治疗方式一样,这是最难处理的,因为各种移情反应都会更加强烈、明显,而且在问题处理阶段曾处理过的问题仍然可能出现,同时还要处理即将出现的新的分离焦虑。

从这个案例我们同可以看到,很多时候儿童的问题行为本身并不是真正的症结。9岁的明明无法处理自己对家庭各成员的情感问题,尤其是对生父的想念以及对继父的抗拒,而以沉迷于网络游戏的行为来引起家人的关注。儿童在情感上比成人更敏感,但是对情感的认识和处理却远不如成人,所以当他们处理情感困扰的时候,往往会由最初的情感问题过渡到行为问题上。对于儿童来说,主要的情感在于父母的关爱以及同伴(手足)情谊,尤其是在家庭结构出现变化的时候(父母离异、去世、抚育人变更等)更容易出现问题。如果家长能及时给予儿童更多的关注,帮助他们度过情感的转折期,那么他们出现问题行为的可能性会更少。如果儿童已经有一些问题行为,家长则应该更多地从行为背后找原因,而不应单单以强制性的手段去禁止儿童的问题行为。